古代巴國的大將軍巴蔓子慷慨自刎后,頭顱被帶到楚國,楚王感嘆巴蔓子之忠勇,“以上卿之禮葬其頭”。他的身軀留在巴國,“巴王葬其身亦以上卿禮”。這樣一來,巴蔓子就有兩處墓葬,頭顱在楚國,身軀在巴國。
楚國的巴蔓子頭顱墓在哪里呢?既然是楚王為其舉行葬禮,一般說來應該在國都或者國都附近。據(jù)《大清一統(tǒng)志》“古巴蔓子墓”條稱:“楚王以上卿禮葬其頭于荊門山之陽”。荊門山今屬湖北省宜都市,戰(zhàn)國時屬楚地,大家熟知的李白詩“渡遠荊門外,來從楚國游!本褪钦f的這里。戰(zhàn)國時的楚國先后在丹陽(今湖北枝江市)和郢都(今湖北江陵)建都,其中丹陽距荊門山僅數(shù)十里路程,如果巴蔓子的時代楚都在丹陽,那么,楚王葬巴蔓子于荊門山之陽是很有可能的。
據(jù)《三峽晚報》記者趙方2016年現(xiàn)場探訪,那里遺存有“仙人橋下的一個圓土包”,“當?shù)貍髀勥@就是巴國英烈巴蔓子的墓地”。該地“現(xiàn)在是柳林村8組吳玉兵的責任山。1989年,當?shù)劓?zhèn)政府干部徐發(fā)年、胡振祥等七人考察此地時,在天坑左側(cè)發(fā)現(xiàn)一墓,有人說是巴蔓子墓!边@段文字作為傳聞可以,作為考證則很成問題!坝腥苏f是巴蔓子墓”,“有人”是誰?有權威性嗎?不知道。
兩千多年過去了,要指認巴蔓子墓在荊門山之陽的確鑿位置,幾乎是不可能的。但是,當年楚王曾經(jīng)葬巴蔓子頭顱于此,大約是可信的。
相對而言,推測楚王葬巴蔓子頭顱于何地要比較容易一些,因為葬于荊門山之陽的說法具有唯一性,不存在爭議。但是要推測巴蔓子身軀的墓葬就很難了,現(xiàn)在至少有三種不同的說法。
第一是巴蔓子葬于家鄉(xiāng)今重慶市忠縣,成書于清代道光年間的《忠州志》稱:“蔓子墓在治西北一里”。第二是葬于當時的巴國國都即今天的重慶市渝中區(qū),據(jù)清代《四川通志》載:“周將軍巴蔓子墓,在重慶府巴縣通遠門內(nèi)!钡谌窃嵊诤笔±ㄊ卸纪ど较,那里也有“巴蔓子墓”,據(jù)《明一統(tǒng)志》:“蔓子自刎,以頭授楚,巴國葬其身于都亭山!
巴蔓子只有一副身軀,只能葬在一個地方,這個地方究竟在哪里呢?
根據(jù)古代的喪葬制度,死后都要歸葬故鄉(xiāng),巴蔓子是忠縣人,而且就死在忠縣,所以葬于忠縣是有可能的。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,“巴王葬其身亦以上卿禮”,既然是巴王為他舉行葬禮,那么葬于巴國國都即今渝中區(qū)也是很有可能的。相比之下,利川既不是巴蔓子故鄉(xiāng),也不是巴國國都,似可排除。雖然利川也曾經(jīng)是巴人重要的聚居之地,但那是早期巴廩君的時代,而巴蔓子的時代是“周末巴國內(nèi)亂”,離巴廩君的時代已經(jīng)很久遠,其時巴人的中心已經(jīng)西遷至今日的重慶渝中區(qū),利川已不再具有重要地位。所以,巴蔓子身軀葬于利川的可能性應比較小。
巴蔓子身軀葬于忠縣或者重慶市渝中區(qū)有較大的可能性,并不等于可以確指某墓為巴蔓子墓。具體講,忠縣的巴蔓子墓和渝中區(qū)的巴蔓子墓都很難認定。
忠縣巴蔓子墓已經(jīng)完全不可確指,除了道光年間的《忠州志》稱:“蔓子墓在治西北一里”之外,沒有另外的任何文獻和實物佐證。民國年間重修《忠縣志》時,《塋墓。周·護城將軍巴蔓子墓 》一條是這樣說的:“《四川通志》載:周將軍巴蔓子墓,在重慶府巴縣通遠門內(nèi)!栋涂h志》所載亦如之,且巴人呼之曰將軍墳。是則蔓子墓之在巴縣,似確有可指考!吨抑葜尽酚种^:蔓子墓在治西北一里。豈有蔓子死于忠而葬于巴歟?抑忠之所葬者為其衣冠歟?今墓址湮沒,更無從確指。姑志之以俟質(zhì)疑。”由是觀之,忠縣巴蔓子墓的真實性似可排除。
渝中區(qū)巴蔓子墓也頗可疑,F(xiàn)在可考的最早文獻是明代曹學佺所著《蜀中名勝記》:“郡學后蓮花壩有石麟石虎,相傳為巴王冢!边@里最重要的是“相傳為巴王!绷。相傳,即不可確認,巴王冢,亦不可率意確認為巴蔓子墓。但是此地后來慢慢被附會為將軍墳,又從將軍墳演變成了巴蔓子墓。據(jù)資料,清雍正年間,郡守張光鏻重新修立碑表,設專人守墓。乾隆二年(1737年),縣民周尚義捐修,砌以石。道光十五年(1835年),知縣楊霈捐俸銀三百兩與中營游擊馬懷謨重修此墓,派人看守,春秋致祭,F(xiàn)存巴蔓子墓重建于1922年,墓碑為榮縣但懋辛先生題,曰“東周巴將軍蔓子之墓”。2000年,巴蔓子墓被列為重慶市第一批市級文物保護單位。
不難看出,渝中區(qū)巴蔓子墓至今仍然缺少令人信服的證據(jù)來證明其真實性。但由于已約定俗成,大家就姑妄聽之了。
所以,當代著名歷史學家、四川大學教授劉琳在《華陽國志校注》中說忠縣、利川、重慶三地的巴蔓子墓“均屬附會不可信”。這話可能會使無數(shù)崇敬巴蔓子的人感到沮喪,但是卻無法回避,只有面對。
作者簡介:陳仁德,網(wǎng)名虞廷。1952年生,重慶市忠縣人,畢業(yè)于四川大學,歷任《三峽都市報》《重慶商報》《重慶青年報》等媒體記者編輯主編,出版《陳仁德詩詞鈔》《云氣軒吟稿》《陳仁德詩詞三百首》《陳仁德七律三百首》《新版聲律啟蒙》等著作十多種。